第974章 霜刃难封青史笔,公道千秋照浊波。(1 / 9)

卷首语

《大吴通鉴?德佑朝纪事》载:

“天德三年,谢渊将伏法西市,斩前一辰,自诏狱出。其神色坦然无怖,步履沉稳如恒,虽着粗布囚服,犹存正一品太保之凛然。途中文武官吏或避匿檐下,或侧目垂首,莫敢与视;百姓夹道,垂泪沾襟,或私奉香烛于路侧,或暗掷纸钱于尘埃,皆为忠良扼腕。玄夜卫缇骑前后押护,镇刑司甲士沿街布防,官官相护之网,密布街巷,无隙可乘。时则风悲于野,云暗于天,市廛寂然,无复往日喧嚣,唯囚车轱辘轧石,声沉如叹,与民心戚戚相和,此乃忠良蒙冤之实录,江山危殆之明征也。”

史评:《通鉴考异》曰:

“谢渊赴刑之途,虽仅一辰、数里之遥,然世道冷暖、人心向背,尽现于此。其神色坦然,非不惧死,乃忠节之所凝、初心之所守也 —— 一生守京师、活万民、安北疆,功德在民,故临难而不改其志。百姓夹道垂泪,隐忍而不敢发,非无怒也,乃民心之所向、公道之所系也 —— 知其冤而不能救,唯以沉默寄悲,以微行表意,此民心得失之关键也。奸臣朋比构陷,罗织罪名,非私怨也,乃权柄失制之恶、纲纪崩坏之征也 —— 镇刑司擅捕,诏狱署滥刑,吏部构陷,总务府助虐,官官相护,废法乱纪,此封建王朝积弊之显征也。

途短而史长,人微而道大。其理昭然:权无制衡则奸佞肆,法无公守则忠良陨,民心不违则公道不泯。谢渊之赴死,非个人之悲,乃制度之痛;百姓之隐忍,非懦弱之征,乃正义之基。此途非仅一人赴死之径,实为后世鉴戒之镜:守忠节者虽死犹生,肆权恶者虽荣必辱,顺民心者江山永固,逆天道者社稷难存。”

赴刑

诏狱霜寒志不磨,囚车轣辘赴西阿。

孤怀磊落羞群丑,故老吞声泣路隅。

权奸误国遮天日,忠骨撑天撼岳河。

霜刃难封青史笔,公道千秋照浊波。

诏狱天字一号囚室,青黑条石砌壁,缝隙间渗着终年不散的寒气,唯一的小窗透进昏沉的光,勉强照亮室内一角。谢渊斜倚壁立,身着粗布囚服,却依旧背脊挺直如松,没有丝毫佝偻。他抬手,缓缓抚平囚服上的褶皱,指尖划过粗糙的布料,动作沉稳而舒缓,仿佛不是身处绝境,而是在兵部衙署整理朝服。

囚室之内,无多余陈设,唯有一张石床、一方石案,案上放着半盏冷茶,早已结了薄冰。谢渊目光扫过石案,落在案角那一缕从窗缝飘入的枯草上,枯草枯黄卷曲,却仍带着一丝韧劲。他心中微动,想起北疆的野草,无论风沙如何肆虐,来年依旧破土而出,正如民心不死,公道不灭。

他闭上眼,脑海中没有怨愤,没有恐惧,只有过往的片段:永熙帝临终前的嘱托,字字恳切;北疆城头与岳谦并肩守夜,朔风卷着黄沙,将士们眼中的坚定;晋豫灾区,百姓接过粮米时的泪光,质朴而真挚。这些片段如暖流,淌过心田,让他愈发坦然 —— 一生为国为民,无愧天地,足矣。

石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,越来越近。“谢渊,时辰到了,随我等上路!” 缇骑的声音冰冷生硬,不带一丝情感。谢渊缓缓睁开眼,目光澄澈如镜,没有丝毫波澜,他微微颔首,声音沙哑却沉稳:“劳烦。”

两名缇骑推门而入,手中握着铁链,想要上前束缚。谢渊抬手阻止,语气平静:“无需铁链,我自行随你们去便是。” 缇骑对视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却也不敢违逆 —— 魏进忠虽下令严加看管,却也忌惮谢渊的威望,不敢太过折辱。

谢渊迈步走出囚室,囚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走廊两侧,玄夜卫南司的密探靠墙而立,目光冰冷地盯着他,手中的绣春刀泛着寒光。谢渊目不斜视,脚步沉稳,每一步都踏得坚实,仿佛不是走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