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2章 莫教权柄成屠刃,青史长留骂奸凶(1 / 11)

卷首语

天德五年仲夏,金陵城的朱墙被连日阴雨浸得发乌,而魏进忠以“肃清谢党”为名掀起的株连之潮,比这梅雨更显酷烈,已漫过皇城根,席卷大吴半壁官场。从中枢六部掌印的正二品尚书,到地方州府抄录文书的从九品吏目,短短三个月间,铁链锁拿的官员竟达四千之众——这数字绝非虚言,大吴全国在编文官共一万三千余人,四千之数已占三成有余,远超元兴帝萧珏年间“削藩案”株连千余的规模,创下开国以来之最。

镇刑司的缇骑马蹄昼夜不绝,铁掌踏碎街巷的寂静,公文驿站的快马脊背磨出血痕,所载全是盖着镇刑司朱印的“谢党名录”。诏狱原本仅供关押钦犯,如今二十余间牢房全被塞满,铁栏间挤着穿囚衣的官员,官帽堆积在墙角如弃叶,潮湿的地面上,犯人的血渍与泥污混在一起,连下脚的地方都需踮着脚尖。

而魏进忠府中那方紫檀木“谢党”名册仍在添墨,掌笔的文书手都换了三个,连为谢渊拟过北征祭文的翰林院编修、按户部公文押送过军粮的九品司仓,都被罗织成“谢党羽翼”。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在北司衙署对着舆图冷笑,图上用朱笔圈出的“入狱官员分布”已连成片:“这哪里是肃逆?魏进忠是借谢党之名,清剿当年反对他提督镇刑司的人,顺便把私吞军粮的账,全算在‘谢党罚没’头上。”四千官员的牢狱之灾,不过是他稳固权位的垫脚石。本卷所记,便是株连最烈的六个时辰里,忠良在诏狱暗影中收集罪证、奸佞在权势巅峰狂欢、朝堂在空寂丹陛上沉沦的众生相。

朱陛空

缇骑嘶风巷陌空,朱阶谁复列朝宗。

四千冠带沉冤狱,一片丹心泣寒钟。

佞口罗织天变色,忠魂飘荡血凝冬。

莫教权柄成屠刃,青史长留骂奸凶。

寒霜未降,京城的街巷已先被一片肃杀冻僵。

子夜时分,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凝着前一夜的露水,马蹄声便如惊雷般碾过巷陌。一队队缇骑身着玄甲,腰挎利刃,火把在风里窜动,将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,忽明忽暗如鬼魅。“奉魏大人令,搜捕谢党余孽!” 呵斥声刺破夜空,踹门声、妇孺的哭喊声、铁链拖拽的脆响交织在一起,往日繁华的街巷瞬间空无一人,只剩紧闭的门窗后,一双双惊恐的眼睛,在黑暗里攥紧了拳头。这便是 “缇骑嘶风巷陌空”,魏进忠的捕网,正以 “谢党” 为名,在京城的夜色里疯狂收束。

黎明破晓,紫宸殿的朝会如期举行,却只剩满殿萧索。丹陛之下,朱红的朝班队列稀稀拉拉,大半站位空悬,往日里冠带如云、朝笏齐整的景象荡然无存。吏部尚书的紫檀座旁,三个侍郎的锦凳积了薄尘;户部公署内,掌管粮税户籍的八司衙署,只剩两位老主事守着冷案,指尖抚过积灰的账册,连翻页的力气都透着迟疑。百官垂首而立,没人敢主动奏事,连皇帝的问话都只敢含糊应答,生怕一语不慎,便成了下一个被罗织的目标。“朱阶谁复列朝宗”,曾经百川归海般的朝堂秩序,早已在株连之祸中崩塌。

这场浩劫,不过三月便席卷朝野。从中枢六部到地方州府,从金阶高官到案头小吏,牵连入狱者竟达四千之众 —— 这数字占了全国在编官员的三成有余。刑部大牢里,犯官的囚衣挤得像晚秋落枫,官帽堆积如弃叶,潮湿的地面上,连下脚的地方都难寻。前户部主事沈仲书被绑在刑架上,脊背的鞭伤渗着血,烙铁烫过皮肉的焦糊味弥漫刑房,却仍咬着牙不肯在 “谢党认罪书” 上画押;御史王彦灌了三碗辣椒水,五脏六腑如火烧,却死死攥着与谢渊的公文书信,不肯让其成为构陷的 “罪证”。“四千冠带沉冤狱”,每一座牢狱都塞满了忠良,每一声惨嚎都在控诉着不公。

寒钟敲过三更,永定河畔的残苇在风里呜咽。谢渊的魂魄飘在水面,看着百姓偷偷为他烧纸,纸